<>“等等,”梅九叫住她,“我同你一起去!”
“梅兄!你去凑什么热闹?”秦小知抢在侯蓁蓁之前接话道,“你俩别把我一个人丢这儿赏花啊!”
“侯姑娘要闯天虹楼,二蛋又行事乖张,指不定会惹出事端。我擅隐匿踪迹,亦擅使暗器,如今又有司天匣傍身,我跟着去,多一个人也好照应。”梅九对他道,“我们此次在王城所行并非善事,若是被人发现,我们三人尚能自行逃脱,可秦兄你在岠国几乎无人不识,叫旁人瞧见你与我们有所牵扯,免不得要落人口实。”
秦小知还是第一次听梅九说这么多话,他惊奇之余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对方讲的似乎很有道理,可侯蓁蓁办事多麻利啊,别说她是闯天虹楼,就算她要闯王宫也不见得会被人瞧见吧?梅九这种反常通常就是flag高高立起的前兆,就像即将出门打仗的士兵对青梅竹马的恋人说“等赢了这场战争就娶你过门”一样,回头就死在战场上了啊!
但是那二人没留给他细细琢磨的时间,梅九说完就跟着侯蓁蓁跑没了影。
秦小知望着墙角那两盆亭亭玉立的妖花发怔——大姐头说会赶在花开前回来,可这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会开,要是梅九真乌鸦嘴了,那留他独自一人该怎么处理这两盆妖怪?!
此时正值学生午休,天虹楼内人虽不少,却也没那么多四处晃悠的闲人,再者有侯蓁蓁带路,她总能适时的带领梅九绕出别人的视野范围,二人一路无惊无险,非常顺利的上到了赤字楼。
天虹楼越往上层越显窄小,这窄小是相对下一层而言,赤字楼这最狭窄的一层都比车子露在王城内住的那间屋子大,但这最顶层却只有一间屋子,也就是属于罗仁思的那间院长办公室。
而这一层在侯梅二人看来就显得有些空荡荡了。二人躲在楼梯转角处看着守在二蛋的屋外的那人,赤字楼内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他们只要出了这个转角就会立刻与那人对上。梅九没料到居然有人守在门外,他这儿还想着如何能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将他击晕,边想着边偷偷探了脑袋出去迅速一瞥,一怔之后立刻转身寻侯蓁蓁,身后空无一人!他赶紧又探出脑袋去确认了一遍,果然妖女正站在门口开锁呢,而那守卫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梅九再一次感到了侯蓁蓁的可怕之处,他知晓妖女的异于常人,却不知妖女的动作竟是快到了连他这(前)蹑影宗弟子都无法看清的地步,毕竟他方才一直站在侯蓁蓁前面,却完全没有察觉她是何时走了出去!
坐在屋内的二蛋刚把书翻至下一页,那张书页还停留在翻动的途中、正立在他指尖,他忽然坐直了身体,歪着脑袋看往门的方向——先是一个人摔倒在地的沉闷嘭响、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响动、还有那细小又不易被察觉的脚步声……他乐得丢下书立刻冲了过去。
狗耳朵好使,他与几人同行一月有余,一听就知那熟悉的脚步是出自梅九,所以开锁那人肯定是侯蓁蓁!只有这人走路不带响!
梅九跟在侯蓁蓁身后一进门就被二蛋那张傻乐的脸吓得差点夺门而出,二蛋平日里对他们厌恶有加,为何这才短短半个时辰不见就好似变了个人?
二蛋大概也没想到会叫他们恰巧撞见自己兴奋的模样,立马拉下脸对侯蓁蓁抱怨着:“你们怎么才来?他们逼我签了不平等条约!还给我灌了毒药!他们想让我死!”
“我都听见了。”侯蓁蓁用短短五个字打发了二蛋的抱怨,接着对他伸出手,“天宫秘录呢?”
“在那儿……”二蛋指了指给他丢在椅子上的那本图书,一提到天宫秘录,他的表情又开始变得古怪,“不过那个东西……”
侯蓁蓁摸完天宫秘录,沉默片刻后道:“原来这是天蚣文明的所有物。”
飞翼是款辅助飞行的外骨骼装甲,厕所略,魔偶是一款甲胄型机器人,那紫电剑实为光剑,确实是一款具备一定威力的武器……但是飞翼和魔偶都属低端科技,光剑的威力也不算巨大,它们说白了就是玩具,因为这些东西全部出自于风靡于天蚣族十岁以下孩童之间、一本叫做《看图跟我做》的儿童手工艺大全!至于克利西斯尔的厕所……因为克里斯希尔在天蚣族里属于常见宠物,没有开化智力的克利西斯尔会遵循天性随意拉撒,出于教育目的,厕所的制作方法才会被放进这本大全。
“虽然我认为这里的垃圾文明再进化几万年也不可能达到我族文明的科技水平……”二蛋唾弃道,“不过这本书上记载的大多是些玩具的制造方法,我从没考虑过在低等文明里,只凭玩具都能成为帮他们发展文明的关键。一想到岠国人其实是靠我族文明留下的图书才发展到今天的水平,我心里就不舒服!”
“你用基地的温控装置把岠国人的生存环境改造成如今的模样,岠国人从天蚣族人的《看图跟我做》里学会了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方法……说到底,岠国人的利害得失都与你有关。”侯蓁蓁放下天宫秘录,开启听觉强化确认了罗仁思的位置,他正从蓝字楼摆放材料的仓库出发往回走,“我们该走了。”
二蛋见她说着就往外走,连忙喊住她:“你不打算把书带上?”
侯蓁蓁摇摇头:“我不需要。”
“可是……”他焦急地盯着被她搁回椅子上的天宫秘录,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是天蚣文明的所有物,哪有再把这东西留给外人的道理?然而因为礼貌的限制,他无法擅自带走这本书。那边侯蓁蓁又催促起来,他只好边跟上去边向梅九求救,“你能不能把那本书带上?”
神物对侯蓁蓁而言不过是能帮助她恢复记忆的道具,除非涉及到污染,否则她对这些神物不会产生任何兴趣。她或许不把神物当回事,但在一般人看来,神物的意义非比寻常。梅九是一般人,无论这神物对他是否有用,他都不会放过夺取神物的机会,更何况这是对他宁国有敌意的他国神物。
他冲二蛋点点头,把天宫秘录收于衣襟之下。
二蛋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忽又指着一张工作台道:“那张桌子下面左数从上往下最后一个抽屉里应该有一个……”他想了想道,“……药之类的东西,你顺便帮我把那药也拿出来!”
梅九转到工作台前蹲下身,找到他所说的那个抽屉,试了一番后对二蛋道:“这抽屉上了锁,我要花些时间才能打开。你样貌惹眼,还是先与侯姑娘离开此地为好,我随后就来。”
二蛋转头征求侯蓁蓁的意见:“咱们不等他先走能行吗?”
“嗯,以他的身手,赶在罗仁思上来之前离开这里不是难事。”
二蛋又转回头去:“那行,我们就先走了啊,你小心点别给他们发现了!”
确认二人走远,梅九呼出一口气,轻轻抽开了自己口中上锁的抽屉。
抽屉并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放如二蛋所说类似于药瓶的东西,只有一个黑乎乎的盒子被置于其中。梅九原只打算以药瓶为借口留于此地,但此刻他看到那黑盒倒切实生出了几分兴致。他取出黑盒细细打量一番,盒子方方正正正,六面一体,没有任何缝隙,乍一看似乎无法打开,可这六面上却雕刻了纵横交错的纹样,梅九一看那些好似杂乱无章的图案就了然此物乃机关盒。这并非常见的机关,但巧的是这机关他曾在蹑影宗见过,更巧的是他恰好知道解这机关的方法,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黑盒。
盒中放着一颗赤红的丹药,形如某种果实,比普通药丸要大许多,上有金粉描绘的一行小字。认出那几个字写的是何意后,梅九瞠目呆怔,直到一老者震怒的惊问把他拉回了神——
“你是什么人!”
罗仁思刚回到赤字楼就见房门大开,而留在屋外的守卫也倒地不省,当即就道大事不好!他们果然不该轻信古尔丹,定是那人的同伙前来接应,要与他一起盗走天宫秘录!可当他急急赶到门外,见那锁上竟无任何外力破坏的痕迹,顿时又怀疑自己的猜测出了错。这间房门的锁比天虹楼的门锁还要复杂难解,怎会有人能不靠钥匙不靠蛮力就解开这把锁?那古尔丹签了生死契又服了毒药,为何还会行这等罔顾性命之事?
屋内没有古尔丹的身影并非怪事,可若不是他眼神好,险些就要遗漏蹲在他工作台后那道矮小却鬼鬼祟祟的身影。
“宁国人!?”罗仁思暗道古尔丹亦是从宁国而来,那此人确是古尔丹的同伙?!可为何他没有与古尔丹一同离去?
那人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乱,他从容地站起身,满腹怒火的罗仁思在瞧见他手中拿着的黑盒后,立刻慌得六神无主、惊得面如土色!
“你、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黑盒,眼底尽是阴鸷之色:“我用此物换你几个问题,若你老实答了,我便把此物还给你。”
此时罗仁思眼中只剩那个黑盒,什么古尔丹,什么天宫秘录,还有这人究竟从何而来,他通通顾不得了。
他颤声道:“我答、我答!只要你能把它还给我,你问什么,我全都答!”
“岠王可是想借天宫秘录攻打他国?”
罗仁思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只觉眼前一片昏花,他的精神气在此刻似乎全部消失殆尽,他倚着身后墙壁,仿佛一个油尽灯枯之人急促地喘息着,许久后才声若蚊蝇地答道:“是……”
“岠王欲用何种武器攻打别国?”
老者捂着胸口,闭目咬牙道:“是……神、神剑。”
“岠国上下可是只有你一人能造出神剑?”
他垂下那双干枯老皱的手,睁开眼望着那人,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罗仁思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他已猜出了那人问他这话的意图何在,他知晓自己恐怕遇到了死劫。但紧接着,他就见那人竟然真的履行承诺,把黑盒丢了过来!罗仁思欣喜地接住黑盒,用颤抖的双手急不可待地将那盒子打开,可他脸上的喜色在看见其中空空如也后瞬间僵滞,随即消逝的无影无踪。
“现在换我答你方才的问题。”
他闻声抬头,那人从背后摸出了一对模样古怪的双剑,他会一眼认出那是剑的原因,是那剑刃上镀了一层毫无光泽的乌黑,那是只有他岠国铁匠才知如何给武器镀上的水足。
罗仁思只见那人在满室红光下举起那把模样古怪的剑刃朝自己一步步逼近,那人明明只长了一副他岠国人瞧不起的瘦小身板,他的胳膊那么纤细——也许自己再年轻一些,不需费多少力气就能将那胳膊折断——可他真的老了,他现在瞧那看似弱小的宁国人竟像在看一只身披血色的恶鬼,他生不出反抗的勇气,他甚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叫不出声。
瘦小的身影突然消失,那人仿佛真如一只鬼魅,他的眼中只匆匆闪过一道黑影,然后就只剩无边的金红,在眼前的一切景象颠倒之前,他听见有一句阴冷的话语响在他的耳畔。
“我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锋利的剑刃轻易划断了罗仁思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霎时将那乌黑的剑锋染成暗红。
他挥下剑刃上的鲜血,低头望了眼那个滚落在地、由他亲手割断的老者头颅。
他弯腰从那具因失去脑袋而倒下的身躯手中取回了黑盒,把事先取出的红色丹药放回盒中。
梅九在流淌遍地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鞋面前离开了这里。
他身为宁国人,不会在得知岠国将要攻打自己国家后还无动于衷。而杀死罗仁思,就是他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那个从赤色中隐去身影看起来纤瘦单薄,却也狠绝无情。
今日的赤字楼到底还是又红了几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