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来上朝的官员似乎比平日里的人要多上许多,就连一些平时称病在家的老臣,都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站在了朝堂上。
今天的朝堂上,高台上不仅坐着皇上,在高台侧方,还坐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髦。
他脊背挺直,一脸肃穆,那双凌厉的眼睛扫视了一遍群臣,好似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削了他们的头皮。
那种久违的肃杀之气瞬间席卷大殿,他们顿觉脖子一凉,连忙正襟危站。
他的右手里,掌着一个鎏金龙头大拐杖,厚重的金色质感,雕刻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金龙缠绕在拐杖上,凸显出它主人的高贵身份。
他就是木临国的摄政王:宇文幕。
皇后宇文珠的祖父,已是朝枚之年,却仍是精神烁烁。
当年皇上少时继位,先帝临终前亲封他为摄政王,将他的嫡孙女许配给皇上为后。
并亲赐了这柄龙头拐杖,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见此杖,犹见先帝。
这些年来,摄政王当真是勤勤恳恳的忠心为国,辅助皇上登基,在西宁王和前北宁王举兵造反,危及木临国江山之时,是他们宇文家力挽狂澜,一举灭了西宁王和前北宁王,又派重兵到东、西两地驻守,这才镇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因此,即便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没有所出,仍旧是地位牢固的。
只是,这太子之位,却是落入旁人之手。
自皇上中年以后,朝政也渐趋平稳,皇上也能独自处理好朝政之时,摄政王便是归家养老,鲜少来朝堂上。只是偶尔有一些重要事情之时,才会来一趟。
朝堂上的气氛一时显得很压抑,就连郭公公喊上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严谨了几分,几乎是夹紧了屁股喊出来的。
不待皇上喊平身,摄政王就开始愤愤的斥责起来。
“皇上,你怎可明知故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破了两次?你是忘了先帝在世时对你的谆谆教导了吗?”
他将龙头拐杖杵得咚咚直响,几乎要将地板给戳出来一个洞。
皇上已经多年未曾当众被摄政王呵斥了,如今他都已当父亲了,还这般被摄政王如他年少时那般训斥,他这么多年来身为皇上的尊严和颜面瞬间洒落一地。
他心知自己昨夜留宿颐华宫确实不对,可是,他宁愿摄政王去御书房关起门来痛骂他一顿,也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呵斥。
更何况,还是这等宫闱之床第事?
他抿了抿唇,目光直视,却是不语。
殿内气氛越发的诡异和压抑,群臣半声都不敢发出,恨不得像鸵鸟一样将脑袋藏到地底下去。
半晌,皇上才沙哑道:“朕昨夜实在太疲倦,也不想再回宫浪费时间,便是直接在颐华宫宿下了。”
摄政王冷哼一声:“皇贵妃好大的架子,还需要你一个皇上亲自去颐华宫道歉?亲自去颐华宫宠幸她?传了两拨人都没能将她请到承欢殿,你不仅不用宫规严格管教她,却是还巴巴的亲自送上门去?你这般做法,岂是帝王该做的?”
皇上皱了皱眉头,果然,任何事情都没法瞒得过摄政王的耳朵,即便他已经歇在家多年,但是对宫中的一举一动,仍旧如当初一般了若指掌。
“昨儿是朕先坏了规矩,忘记着人于酉时去传召皇贵妃。”
摄政王更是愤愤:“你身为皇上,国事繁忙,别说为了朝政耽搁一两个时辰,就是昨夜不传召她,那也是应当的,她岂能如此不明道理,还大摆架子闭门拒迎?这一桩一件,全是她恃宠而骄,将宫规视为虚无之物。此等狐媚妃嫔,就该剥夺其皇贵妃的封号,贬为妃位,罚去皇觉寺闭门思过半年。”
那些大臣这才开口纷纷附和:“摄政王说得极是。”
摄政王面色微微缓和,那些大臣,多少还是要给自己一些颜面,帮衬自己。
然而,这朝廷中,总有一些敌对势力。
一个同样拄着拐杖的老者抬头,正义言辞的道:“摄政王,皇贵妃的身份可是不比四妃的身份,皇贵妃除了不能掌凤印掌管后宫之权外,其余的一应地位应该与皇后相差无几。皇上能留宿皇后的承福宫,就也能留宿皇贵妃的颐华宫。”
“混账东西!”
当庭一声爆喝,摄政王愤愤的瞪着那人,怒道:“定国公,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皇贵妃就算再怎么地位高,那也是越不过皇后去的,怎么能跟皇后拥有的权力相提并论呢?皇后乃是皇上的结发夫妻,自然能在承福宫留皇上过夜,自可和皇上平起平坐。而皇贵妃,再怎么得宠,那也是个妃,说到底,那还是个妾。”
定国公举目望去,针锋相对:“妾?摄政王怕是说错了吧?皇贵妃的地位,可相当于平常人家的平妻,那也占个妻字,怎么就不能留皇上在自己宫里过夜了?”
定国公当了这开头鸟,瞬间就跳出一些大臣帮腔道:“定国公所言极是,皇上当年封其为皇贵妃之时,就曾经允诺过,除了皇后之位和凤印不能给她以外,其余一应与皇后一样,就连份例都是一样的。如此,留皇上在颐华宫过夜,也是应该的。”
另一波大臣叫嚷道:“哼,一样吗?只怕现在皇贵妃所做之事,甚至已经逾越了皇后的规矩了吧?就连皇后都不敢给皇上脸色看,也不敢违背旨意,更不敢将皇上拒之门外。而皇贵妃,却是将这些事情给做足了。难道还不该惩罚皇贵妃藐视皇上之罪吗?”
这话一出,那些人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却仍旧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只是叫嚷着要皇上修改宫规。
定国公拱手道:“皇上,正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贵妃既然地位高贵,应当与四大妃的地位有所区别才是,依老臣之间,应当让皇贵妃也有资格在颐华宫侍寝才是。”
摄政王闻言勃然大怒,腾的一声站起来,健步如飞一般冲下了高台,扬起龙头拐杖对着定国公的背猛的一拐杖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将年迈的定国公几乎打了个趔趄。
摄政王喷着口水唾骂道:“好你个佞臣,先帝在世的时候,你早就不知安分,如今先帝不在,皇上执政多年了,你依旧不知收敛,竟然还敢唆使皇上修改宫规,就为了抬举皇贵妃?将来你莫不是想要将皇贵妃给抬举到皇后之位,甚至凌驾于帝王之上?”
定国公被这一拐杖打得有些发懵,却是不敢反抗,这龙头拐杖的权势之大,可不是他所能反抗的。
倘若他反抗的话,摄政王一派的人必定会治他冒犯先帝之罪。
定国公忍痛咬牙道:“摄政王,你说得未免言过其实了,老臣不过就是想要让皇贵妃也能留皇上在颐华宫留宿罢了,何曾想过要让皇贵妃抢夺后位了?”
摄政王狠狠的啐了一口到他的脸上,“呸,你个奸佞小人,你当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若是没有那个心思,他夏延睦是怎么当上太子的?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撺掇的?”
定国公顿即跳脚反驳道:“摄政王,你如此说话可就不厚道了,什么叫我们撺掇的夏延睦当太子?夏延睦乃是皇上正儿八经的骨血,又是长子,既然没有嫡子,立长子也是合乎规矩的。”
“延锦既然已经过继到皇后的膝下,那就是嫡子,那就没有夏延睦什么事,可你们全然不顾,故意将老夫骗到西南平叛,拉拢了一帮子乱臣贼子,拥立了夏延睦成为太子。”
摄政王一提起这茬,就气得喘息不已,脸色通红。
当年自己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否则,自己绝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摄政王,要知道,除了立长立嫡之外,还有贤能者居之。夏延锦他又不是纯正的嫡子身份,不过是半路嫡子罢了。还有,夏延锦一个纨绔子,有什么本事当太子,将来又有什么本事成为皇上,他能挑得起这么重的江山吗?只怕,他会将先帝打下来的江山给败光吧?”
定国公嘴巴一扁,满脸的鄙夷神态,他也是这朝堂上敢带头跟摄政王做对的第一人了。
他们二人在以前就是对头,那时候,宇文幕还不是摄政王,只是镇国公封号。二人在权势上和地位上是相当的,两人也经常针尖对麦芒。
只是后来,宇文幕从镇国公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瞬间高出了定国公不是一点点。定国公从心里对其是嗤之以鼻的,却又不得不因为这龙头拐杖,而需要对摄政王行跪拜之礼。心里对其更是恨之入骨。
摄政王瞪眼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延锦可是开祠祭祖,焚香祷告,正儿八经的上了皇后的玉牒,认了皇后为母后的,他就是祖宗认可的嫡子。皇位传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延锦本性不坏,也不是个愚笨之人,只需要稍加调教,定是个仁君,也是个明君。”
“噗哧~”
定国公的一声冷讽笑声,在这气氛紧张的大殿里,犹显得十分的刺耳。
他的神色越发的显得鄙夷,仰天狂笑一声:“明君?仁君?光靠仁慈就能成为明君了吗?若是这样,各位王爷、皇子们也就没必要学习什么弯弓射箭、琴棋书画、更不要学什么执政之能了,只需要学会仁慈就是了。”
“大胆,你居然敢嘲讽五皇子?”
摄政王厉声喝道,一双眸子瞪得通红,任人一看,几乎要被吓破了胆。
可定国公却越发的得意起来,他收敛了狂笑的神态,哂笑一声,貌似为摄政王着想一般的叹道:“摄政王,你心里也明明知道五皇子他并非是帝王之才,你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在他那么一个浪荡子身上?还不如让皇后生一个血统纯正的嫡子呢,届时,你再扶持他当太子,大家也好心服不是?”
一提起皇后不能生育这事,摄政王顿时就被气得浑身发抖,就连杵着拐杖的手也开始颤抖不已。
“你个浑球,竟是如此的狂妄,竟然连皇后娘娘都敢当庭编排了?谁给你这么大个狗胆?来人,替先帝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个不知规矩的东西,掌嘴十下!”
定国公倏然睁大了眼睛,咆哮道:“你敢掌我嘴?就是在前朝,先帝也未曾掌过我的嘴。”
“哼,你看本王敢不敢?!”
摄政王暴喝一声,犹似洪水喷发,震天之吼从丹田喷然而出。
“宇文浩,出列,替先帝好好教训教训这厮以下犯上的奸臣。”
“是,太祖。”
宇文浩跪地爬起,恭敬答道,声音洪亮,尤为振聋发聩。
宇文浩脚步沉稳,毫不胆怯的站在了定国公的面前,满脸肃穆,一双黑眸略显阴寒。
定国公不由声音颤抖了一下,鼓起腮帮子喝道:“宇文浩,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你也敢打老夫?”
“今天,要打你的不是我,而是先帝!”
宇文浩面色冷酷的回答道,扬手,一股凌厉的掌风呼过,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他的脸上,由不得他反抗,也来不及反抗。
这气势,倒是有几分摄政王当年的影子。
定国公诧异不已,半张脸麻木抽筋,疼得他几乎将幼时挨父亲巴掌的记忆给打了出来。
他往后倒退一步,冲着皇上就狂喊道:“皇上,你快阻止他们,宇文浩居然敢当众殴打老臣。”
皇上哪敢喝止?别说打定国公了,就是摄政王拿着龙头拐杖打他这个皇帝,他也不敢反抗啊。
皇上低头,故意翻看桌上的那些奏折,只管将那殿上的纷纷扰扰全都屏蔽,充耳不闻。
皇上不敢出言阻拦,那些宇文家族一派的人和其他派系或是中立的人就更是不敢出言阻挠了。
但是北宁王派系的人还是要壮着胆子帮衬一下定国公的,刚刚定国公可是为了皇贵妃而受罚。
一个中年大臣上前拱手道:“摄政王,您虽然持有先帝所赐的龙头拐杖,可是也不可滥用职权,任意责罚他人,更何况,定国公是有功绩在身的,即便在前朝,先帝也要对他礼让三分,如今,你不能因为先帝不在了,就恣意妄为。”
摄政王猛一侧头,浑身寒气又冷上几分:“怎么?宣阳候也想尝试一下龙头拐杖的滋味?”
宣阳侯嘴唇哆嗦了两下,不敢再顶风而上,望着那个龙头拐杖,心里的惧意也涌上了脑袋,双脚不受支配的往后退了回去。
摄政王蓦然拔高了声音道:“继续打,停下作甚?”
宇文浩再次扬手,朝着定国公的左脸打了下去,每一巴掌打得极为用力。
“啪!啪!……”
结结实实的十巴掌全数落到了他的左脸上,直接将定国公的口腔内打出了血来,差点将他给打成了脑震荡。
毕竟宇文浩年轻力壮,又是一个武将,若是他真的用尽全力打,只怕不出十下,就能将定国公给打死了。
只是今天,目的在教训他,因此,下手还是轻了几分。
定国公这下也不敢狂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挨了打,心下对摄政王又是一顿暗暗的咒骂,咒骂这个老不死的宇文幕早点归西。
那些大臣见定国公焉了菜,也都畏缩了起来,不敢再多说什么。
摄政王这才转身,龙头拐杖一杵,沉声问道:“皇上,皇贵妃恃宠而骄,欺君霸主,该当何罪?你可不要让先帝失望才是。”
皇上的眉梢几不可见的褶皱了一下,他十分不想抬头面对摄政王,但是又不得不面对他。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略略道:“那就罚她禁足颐华宫半月,罚抄宫规十遍。”
摄政王心下十分恼怒,一脸的不满,忿忿的扫了皇上一眼:“哼,这么轻描淡写的就算了?”
皇上虔诚恭敬的道:“皇贵妃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这样处罚也可以了。不知摄政王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就算不将她降为妃位,也该降为贵妃位,以示惩戒。”摄政王冷哼道。
宣阳侯一惊,这可不行,降级容易,升级难。
摄政王一向视北宁王一派的人为眼中钉,若是这时将皇贵妃给降为贵妃位,只怕将来是再也没有机会升为皇贵妃了。
宣阳侯硬着头皮再次出列道:“回禀皇上,升妃降妃都是大事,当慎重考虑。皇贵妃一向贤良淑德,又是下了圣旨亲赐了位分。若非犯了大事,轻易不可将其贬位,再者,太子如今还在西陲镇边,即便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也该给皇贵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可草率降位。”
此话一出,那些大臣也纷纷下跪替皇贵妃求情,请求从轻处罚。
皇上见状,也乐得做个顺水推舟之人情,庆笑道:“既然众位爱卿要求从轻处罚,而且,太子在西陲勤政为民,替朕分忧,朕就从轻处罚,这位份也就不降了。不过,禁足半月仍是短了一些,就禁足三月,罚抄宫规三十遍,罚份例半年,戒尺十下,以儆效尤。”
那些北宁王派系的大臣自然乐意,只要保住皇贵妃的位分,其他都无所谓,他们连声高呼皇上英明等云云。
摄政王将手中龙头拐杖重重的杵了几下,有些怒其不争的大叹了一声:“这江山迟早也要毁在那个狐狸精的手上!”
他冷哼一声,也不跟皇上告辞,愤然甩袖,杵着拐杖疾步而去。
宇文浩一阵唏嘘,回到自己的位置,任凭这大殿里如何争吵,他丝毫不想参与他们的舌战。
承福宫
皇后心事重重的抿着龙井茶,听得外间传报摄政王来了,她慌忙将杯盏搁置在一旁,亲自走到大殿门口迎接。
“祖父。”
她双膝微微屈膝,插满珠钗的脑袋微垂,恭敬而又柔顺。
“哼!”
摄政王从鼻子里粗喘了一口怒气,衣袖甩得带起了一阵风,杵着拐杖径直朝着正中央的凤椅走去。
皇后连忙转身亲自掺扶着他坐下,将他的龙头拐杖放置在扶手上搁着,又亲自从秦嬷嬷的手中端过一盏茶,恭敬的跪了下去,将茶高高的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祖父请饮茶。”
她脆生生的道,万人之上,享尽了仆人跪着伺候的她,在此刻,却是如此恭敬的跪着伺候着摄政王,全然没有平日里高傲威严的姿态。
“嗯,起来吧。”
摄政王轻哼一声,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将茶杯抵至唇边,喝了一大口,仍难以压下心头的愤愤。
皇后微微侧脸,瞧瞧对秦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秦嬷嬷心领神会的带着众宫人退出去,独独自己留下来伺候二人。
皇后轻吸一口气,有些胆怯的问道:“祖父,可是没有掰倒她?”
摄政王冷冷的剐了她一眼:“他们那些人岂会这么容易的让我们如意?哪能掰得倒她?”
“那皇上呢?又是什么态度?”
“他?哼,一提起他,本王就来气,他处处都向着那个狐狸精,根本就舍不得处罚她,不过是小罚一些,走个过场,给本王一点颜面给个台阶下罢了。三个月后,她依旧如日中天的得宠。”
皇后闻言,不禁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次,能将她从皇贵妃的位置上拉下来,没曾想,就算自己请了祖父过来,也不过如此。
摄政王有些气恼的瞪了一眼皇后,斥责道:“你的身子也太不争气了,连个蛋也生不下。今儿他们又拿这事嘲讽,本王的颜面都快被你丢尽了。还有那个延锦,你当初都是什么眼光啊?那么几个皇子,你偏偏的挑选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养在身边,连争夺太子之位的半点能力都没有,白白的让他夏延睦抢了去。还有你的几个妹妹,全是些不中用的,要么一个都生不出,要么生的全是女儿,有什么用?”
皇后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声音也低沉了几分:“祖父,珠儿也想诞下一个皇子,可是遍寻了名医,仍旧是医治不了,珠儿也想过很多办法,吃了很多偏方,可是这身体有隐疾,也怨不得珠儿不争气了。至于几个妹妹们,珠儿更是已经费劲了心思,极力安排她们多谢机会侍寝,但凡是有了身孕的,珠儿更是害怕宫中心机歹毒之人暗害了胎儿,珠儿可是将妹妹亲自接到承福宫亲自伺候着,直到孩子安全出生,可谁曾想,接二连三的都是生女儿?”
皇后谈及此,眼里不禁氤氲了一些雾气。
想她堂堂一个皇后,强颜欢笑的看着皇上与其他女子承欢也就罢了,还要将自己的同族妹妹亲自送上皇上的龙塌,甚至绞尽脑汁的替他们多张罗机会在一起。还亲自伺候怀了自己相公骨肉的妹妹。
她的心里又何尝好受过?可若不是祖父说,自己的妹妹们若是剩下了儿子,就会立即将儿子送到自己的名下养着,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要怪,只怪自己不能生下一个儿子。
而她当年挑了延锦放在身边养着,那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吗?皇上总共就五个皇子,太子跟理王都是皇贵妃的儿子,自然是不肯给她的。而洵王和四皇子的外祖家都是有势有力的大家族,他们也都期盼着这家族里唯一的皇脉带给他们家族一些势力和希望,又怎么会同意过继给她?
也就唯独剩了死了亲娘,外祖家也不在木临国的五皇子延锦了。
当初五皇子年幼,看着是个聪明伶俐的男孩,本以为自己捡着了一个宝,谁知道这个宝越长大就越长废了呢?
人都道丑小鸭变天鹅,他偏偏的就是天鹅长大了成了丑小鸭。
摄政王的手指关节有节奏的敲了敲扶手,肃容道:“延锦虽然这次活过来了,但是你也没必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他就算身体健康,也不是个成大器之人,就是一颗废棋。你指望他夺皇位,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皇后咬了咬唇角,轻声叹道:“可是,我目前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去?”
“皇上的身体如何?”
摄政王淡淡的问道,举起茶杯,轻轻的吹开了飘荡在茶杯壁上的茶叶,缓缓的饮了一口。
皇后有些不明所以,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只得微微蹙眉据实禀告。
“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他的咳疾比以前严重了一些,咳嗽频率高了一些,大抵还是过度勤政劳累所至,太医嘱咐他多休息,可是他每夜在御书房都要呆到很晚,有时还熬夜看奏折,这样下去,即便是再怎么吃药,身体也好不了啊。”
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对这个夫君,她除了敬畏,还是保留了最初的那份感情的。
摄政王皱眉,语气有些生硬:“本王不是问你这个。”
“嗯?”皇后歪头,眼神微微缩起,有些质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问他身体如何吗?”
摄政权拉下脸来,只得明言:“本王问你的是皇上床第之上的身体如何。”
皇后脸色一红,瞬间有些不自然,只得咬了咬唇,垂眸,用好似蚊子一般的嗡嗡。
“皇上与我已是老夫老妻,即便是同处一室共度一宵,也大都是各自裹衣而眠,偶尔在我的央求之下,才有那么一次,也不过小半柱香。可是臣妾打听过,那些受宠年轻姬妾在承欢殿里时,皇上能两炷香的时辰。只不过,行房事之前,皆要饮食鹿血补气养精。”
皇后说完此番话,整个脸色已经红得像煮熟剥了皮的虾。
虽然她偶尔会亲自打听过问一下皇上的床第之事,可是在别人面前如此提起,更何况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起,她难免会害臊。
摄政王却是不理会她的难为情,只是淡淡道:“既然皇上的身体康健,那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今夜,本王就送一个少女到承欢殿。”
皇后有些疑惑:“祖父,咱们家的妹妹们,大抵都已经嫁人了,就算剩下那么一两个妹妹,也是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德没才德的,在这后宫中,若是想得皇上的恩宠,怕是有些难。”
“连你都看出来她们是废棋了,本王又怎么会用?本王这次打算送宇文珊入宫。”
皇后脸色瞬间一变,惊愕道:“祖父,她可是我的侄女,这辈份怕是不妥吧。这宫里的妃嫔可都是姐妹相称的。”
姐妹几个同侍一夫也就罢了,如今还姑侄同侍候?
说起来,皇上可是宇文珊的姑父。
摄政王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宇文家能生下皇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今天未时,本王会派人将她送过来,你自己给她好生安排一下。皇贵妃被禁足三个月,你要好好把握这三个月的时间,尽早让宇文珊怀上龙子嗣。”
皇后屈膝,恭敬的道:“珠儿遵命。”
摄政王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去,皇后又亲自掺扶着他送出去,到了门口,摄政王侧头打量了一下皇后努力压抑着内心奔溃的情绪,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既然圣手和他的徒弟能将延锦救醒,想来医术是极为高明的。你不妨请他们给你瞧瞧身子。倘若你自己能诞下皇子,也就不必如此为难你自己。”
皇后侧头,与摄政王对视了一眼,心下忽而一暖,压抑的情绪瞬间崩塌,热泪夺眶而出。
摄政王转身,长叹一声:“不必相送,本王还走得动。”顾自杵着拐杖离去。
殿门一关,内里传出来皇后压抑的低低哭声和秦嬷嬷轻柔的劝慰声。
未时,摄政王果然派人将一抬大花轿抬进了承福宫。
皇后特意派了山公公到皇宫门口迎接,又派了秦嬷嬷到承福宫门口,同时,也将自家的几个妹妹接到承福宫来团聚。
秦嬷嬷喜庆的搀扶着一个娇俏姑娘走入内,高兴的禀告道:“娘娘,宇文珊来了。”
皇后抬眼望去,只见那姑娘肤如凝脂,眼似明珠,双唇饱满,娇嫩欲滴。身材玲珑,一袭淡紫色纱裙紧裹,更是将她那饱满的胸膛勒得呼之欲出,恨不能抓紧揉捏。
美得让人流连忘返,跟自己有几许相似,只是比自己年轻时,更多了几分风骚。
自己以前见过她,不过那时候她还年幼,也看不出多美。许久未曾回府见她,没想到,她竟是已经出落得好似出水芙蓉一般了。
难怪祖父会如此看重宇文珊,将她送进来。
皇后眼神微微一愣,连忙带着众位妹妹向前走去,将宇文珊团团围在了中央。
“宇文珊见过皇后娘娘。”
宇文珊微微屈膝,双手交叠搭在大腿上,神态轻柔,声音好似黄鹂鸟一般清脆,悦耳动听。
皇后满脸欢喜的道:“妹妹不必客气,往后来这承福宫,就跟在自己府中一样,快来坐会儿吧,姐姐们许久未见你,也怪想念你的。”
她热络的拉着宇文珊的手,朝着殿里走去。
那几个宇文家的妃嫔也全都喜笑颜开的附和道:“可不是嘛,我们从府里入宫以后,难得回一趟家,可是想念妹妹得紧。”
宇文珊的神色稍许有些不自然,往年在家中,自己对她们还得一口一个姑姑的叫着,如今到了这宫里,却是姐妹相称。
只是,在家中时,祖父就已经交代过一切了,她也能心领神会的淡然回道:“妹妹初来宫中不知规矩,往后,还请各位姐姐多多照拂。”
皇后笑道:“妹妹这又见外了不是?这宫里头啊,看着人多,可也寂寞。跟别人也说不上什么话去,也就咱们自家姐妹在一起,互相扶持,这日子才能过好。”
“是。”宇文珊柔声道。
一行人欢声笑语的说了一阵子话,就有小太监进来禀告说郭公公来了。
片刻后,郭公公满脸喜气的走了进来,冲着皇后跪拜了一通后,起身。
抬头稍微打量了一下宇文珊,满脸都快笑出了褶子,不禁啧啧夸赞道:“想必这位就是宇文珊小姐了吧?果然生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啊。适才皇上见了宇文珊小姐的画像,连连称奇,说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貌出众的姑娘,心中甚是喜欢。特意着了奴才送来一些礼物,还望小姐喜欢。”
宇文珊起身,对着郭公公微微福身,软语道:“宇文珊多谢皇上打赏。”
一众宫人如流水一般的走了进来,抬了十几个箱子进来。
打开一看,衣服首饰、珍珠玛瑙,布匹绢帛,人参燕窝,全都是一些上好的东西。
屋内所有人皆是一惊,这样多的打赏,与当年皇贵妃被宠幸之后得到的打赏一样多。
而这宫内所有的妃嫔,无不是侍寝之后,皇上根据这个妃嫔的表现和家世地位、以及对她的喜欢程度进行打赏。
可这还未侍寝,光是看一副画像,就下了赏赐,还打赏了这么多,这在宫里可也是头一遭啊。
从现在看起来,宇文珊受恩宠的程度,跟皇贵妃当年可以相提并论了。
殿内的那些宇文家的妃嫔面上的神色各异,眼里流过惊讶、嫉妒、以及幸灾乐祸。
她们来宫中多年,又岂会不谙世事?
皇上今天此举,只怕不是为了喜欢宇文珊而打赏她。而是因为摄政王今天为了皇贵妃逾矩一事而大闹朝堂,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安抚宇文家。
她们幸灾乐祸的是,宇文珊今日受了这等恩宠,往后,宇文珊将是整个宫里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那些后宫妃嫔少不得要对付她,尤其是皇贵妃。
就像当年她们入宫的时候,不也受到了多少明枪暗箭吗?
郭公公笑眯眯的问道:“宇文珊小姐,皇上托奴才问你一句:‘这些礼物,小姐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朕再送你。’”
宇文珊瞬间脸色一红,跪拜在地,柔声道:“民女十分喜欢皇上送的礼物,多谢皇上打赏,民女受宠若惊。”
郭公公点点头,微笑道:“奴才记下了,这就原句转告给皇上。皇后娘娘,宇文珊小姐,奴才就告退了。”
皇后有些疑惑,追问道:“郭公公,皇上就没有其他旨意要你传达吗?”
既然这么喜欢宇文珊,就没有今夜传召宇文珊侍寝的旨意?
郭公公淡淡一笑:“没有。娘娘稍安勿躁,奴才先回去通禀。”
待人一走,宇文珊面上也稍稍有些失落,难道自己今天要被原封不动?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那些妃嫔也是有些纳闷,刚刚还以为宇文珊得了圣上的青睐呢,怎的竟然忽的又受到了冷落?
她们虽然不喜看到宇文珊比她们受宠,可是也不愿看到宇文珊不受宠。毕竟,她们宇文家的希望,现在可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呢。
一时之间,殿内人人各怀心思,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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