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慧在柴房找了一块木头, 用匕首三两下雕刻成人型,将那小鬼依附在木雕之上。正好卢方和闵秀秀都在,少不得与夫妻二人说一说这疑惑之处。
卢方亦是通透之人, 当即道:“这不是难事,明早我走一趟长兴县,去打听打听宝娃爹可曾离开县城回家便是。”
天亮之后,卢方原想着去长兴县后又忆起自己夫妻和石慧都是凶案现场发现者,就将此事交代给义弟韩彰和蒋平。昨日徐镇长曾提到过宝娃爹在哪里做工,到底有个大致方向。
韩彰和蒋平也没花许多心思就寻到了宝娃爹徐土做工之处, 两人并没有直接上去相询,一直等到徐家集报信之人到来。来报信的是徐镇长的弟弟也是徐土的堂弟。
韩彰谨慎,蒋平机智,两人站在远处见徐土闻听独子被害的消息,虽然脸上做出惊诧之色, 只是并没有十分伤心的样子。徐土进去与老板请假回家,韩彰尾随二人之后回徐家集,蒋平却留下去见了徐土的老板。
蒋平原为金陵人, 是个大客商出身, 性情机智多变,他装作生意人上前与老板攀谈。那老板见他谈吐不凡,也不疑心, 蒋平指点他生意经, 老板顿时将之引为知己。
在老板的知无不言下, 蒋平蒋平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才施施然与老板告辞,骑马回徐家集。
宝娃死状甚是吓人,且是幼儿亡故,尸身不能进村,不能入祖坟。如今凶手还没有查到,徐土回来却主张将尸体埋葬。九月初的气温还不低,尸体露天停放了两天已经开始**,徐土的话也不突兀。只是徐土的娘哭着喊着不下葬,哭孙子死的冤枉,拉着镇长一定要找到凶手。
自徐土从长兴县回来,韩彰便跟了他一路。同行的镇长弟弟因与徐土熟稔,没有太过注意,韩彰却一路观察过来,越发觉得徐土有些怪异。
普通人见到自己独子惨死,便不是崩溃大哭,少不得也还是伤心欲绝。可这徐土,每当有人提到凶手,他的神情就会非常奇怪。卢方他们也一直站在村民不远处围观,蒋平回来将他得到的消息一说,众人越发觉得徐土可疑起来。
只是徐土是宝娃的父亲,不提他为什么要杀宝娃,便是真他所杀,无凭无据如何让他招供?这里都是徐家集的人,他们几个外乡人要指责徐土是凶手没有证据是不行的。
“那就只能用些特别的法子了!”蒋平突然开口道,“当然这个法子有点损就是了。”
“四弟既然有法子,还不快说出来,偏要吊人胃口。”闵秀秀开口道,“那孩子死的可怜,若是凶手不找出来,如何让人心安。”
“大嫂莫急,这事只怕还要着落在婶子身上。”蒋平笑道,“那徐镇长不是将婶子当做天师么,我们就做一场戏,诈他一诈。”
“老四是要看看他会不会做贼心虚?如今也没有头绪,与其困在这里不知何时才能真相大白,不妨试一试。”石慧倒是没有拒绝。
蒋平得了允许便自凑到徐镇长身旁,不知与镇长说了什么。那徐镇长便恭恭敬敬过来请石慧相帮,说要她今晚帮忙招魂辨认凶手。石慧少不得故意推脱一翻才应允了。
到了晚上,他们摆开了法阵,乡民们都不需要徐镇长去叫,都一个个跑来看热闹。
蒋平出主意让石慧扮演招魂天师,却不知道宝娃的鬼魂还就在石慧身上。可惜普通人见不到鬼,石慧就算将宝娃放出来,也没有人能够看到,故此还是少不得演一场戏。
他们故意摆出招魂架势,然后让乡民从宝娃的亲人开始,挨个上前给宝娃祝福。如果宝娃接受祝福就是对宝娃没有恶意的,如果宝娃抗拒某个人的祝福,就证明这人与宝娃存在恶意,甚至可能是杀人凶手。
这祝福就是让大家轮流给宝娃上三支香,宝娃的奶奶和母亲争先给宝娃上了香。徐土在母亲的催促下也点了香,可是他的香一插进香炉,方一转身,那三支香竟然齐齐断了。
这一场面将准备上香的乡民都惊呆了,时人愚昧迷信,若说一根香断了可以说是巧合,三根香都灭了,显然是宝娃不接受徐土的祝福。可是徐土是宝娃的爹,难道也会对徐土心怀恶意。
“徐土,你——”徐镇长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徐镇长原是惊讶下意识想要责问徐土,没想到徐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又怎么样,小畜生又不是我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勾当。”
徐镇长大怒,暴喝道:“徐土,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什么叫做我的勾当。我做了什么勾当,你有本事说出来,老子行的端做得正。徐家集的乡亲那个不知道我徐老四的为人?”
“宝娃根本是你儿子,不是我亲生的。你这个假仁假义的猪材,偷我老婆,老子迟早弄死你!”
听到徐土的话,乡亲们一片哗然,宝娃娘气得上去要与他扭打。
“宝娃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偷偷溜回家中,将孩子偏出门活生生打死?”蒋平趁机开口道,“我问过你做工的那家老板,前晚你与他请了假回家,昨天早上才会县里。你家人和邻居都不曾知道你回家过,也就是说你是预谋虐杀宝娃。”
“老子被戴了绿帽子,杀了那个小孽种又怎么样?他又不是老子的种,老子给他养了三年儿子。”徐土推打着冲上来的宝娃娘,盛怒之中全无顾忌。
“混账,徐土你是疯了么!老子见你常年在外做工,看婶子、大嫂和弟妹三个女人在家带孩子还要管着地里不容易,才帮一把,疼爱宝娃几分,你倒是给老子泼脏水。老子有没有与你媳妇相好,你娘和嫂子每天都在家最清楚。”若非见他夫妻二人扭作一团,徐镇长只恨不得上去锤死徐土,看向徐土娘道,“他婶子,咱们街坊邻里又是同族,我与三娘清不清白,你老在家最清楚,您出来凭良心说句话。”
听到徐土亲口承认杀死宝娃,徐土娘几乎晕厥在地,这会儿才略缓了缓,冲上去就往徐土脸上招呼:“作孽啊,我的宝娃!你个畜生,你还我孙子。”
“娘,我没有冤枉他,是宝娃娘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徐土怒声道,“当初我离家几个月没有回来,三娘如何有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说什么早产,不过哄着老子做活乌龟罢了。我都听到大嫂说了,宝娃是镇长的儿子。”
徐家大嫂闻言却一下子跳了出来:“徐土你个杀千刀的,胡说什么往老娘身上泼脏水。老娘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出门在外三娘都和娘睡一间屋,后来我当家的去了,又是我与三娘一物,你这话是要逼死我和娘两个寡妇啊?”
徐家大嫂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丈夫也死了。见到妯娌有丈夫有儿子,婆婆有偏心孙子,便有些嫉妒弟媳。可嫉妒归嫉妒,她顶多不悦婆婆看重弟媳,厌恶她这个孀居妇人罢了。
徐大嫂性格泼辣,三娘性情温顺,徐大嫂丈夫死后,徐土娘带着孙子睡一屋。平日下地也是妯娌两个一起,徐土娘整日守在家里。若是三娘与镇长私通断然瞒不过婆婆和大嫂。徐家大嫂无意再嫁,一心守寡,想着日后由侄子奉养,对宝娃这侄子也是很是疼爱的。
乡民原因徐土的话将信将疑,如今听到徐土娘和徐家大嫂的反应,再想一想镇长为人,又觉得镇长更可信了。
“大嫂,我上次回家,明明听到你在门口和镇长说他疼爱宝娃和亲儿子似的。”徐土辩解道。
“哎呦喂,我冤枉啊我,我一个寡妇你倒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徐家大嫂想到自己夭折的孩子,死去的丈夫,想到指望养老的侄子也没了,还要被小叔子扣这么一顶帽子,真是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徐镇长与徐土家就住在两隔壁,徐镇长家境不错,那日去县里办事给家里孩子买了糖人,还给隔壁堂侄儿宝娃带了一个。镇长平日对徐土娘这个婶子就非常尊敬,他家里孙子都与宝娃一般大了,怜惜宝娃爹常年在外做工,多有照顾。
乡下人家女人都是要做活的,没有那么诸多避讳。只徐镇长也最多和徐土娘说话,关照一下宝娃,对徐家大嫂和宝娃娘两个年轻女人很少说话,只是邻居又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人家到底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日徐家大嫂在门口喂鸡看到徐镇长给宝娃糖人,少不得要道谢。不过顺嘴说了一句镇长待宝娃和亲儿子一样,这是称赞镇长仁善,待子侄如亲子。哪晓得这般巧合,徐土从外面回来听到了。
徐土这人多疑,想到镇长怎么无缘无故待他家这么好,又想到宝娃早产了半个月,不免想多了。只这人性格阴沉,并没有当场发作,后来越看越觉得宝娃像镇长不像自己,就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徐镇长听到真相,又气又恨,竟然自爆其短。自述自己五年前做活摔下屋顶,已经不能人道了。只他已经孙子都有了,隐忍不说,旁人不知罢了。
其实呢,镇长与徐土是堂兄弟,近亲相貌相似并不稀奇。许多人生得更像叔叔、舅舅、阿姨等等都不稀奇。徐土常年不着家,也没赚几个钱回来养活妻小,气量、疑心病却一等一,更兼心狠手辣,竟然对一个幼子下如此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