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秦亦抱着南宫玲琅来看南宫妇好时,她已经从金凤翎回来。因为有了女儿的关系,所以拓跋秦亦和上官霜竹都搬出了迎凤栖,各自住在新修葺九凰宫和九凤宫里。
故而迎凤栖里只剩下赵易之和另外几个凤夫,因为上次南宫妇好的雷霆之怒,曌宫里的风气好了很多,赵易之过的倒是也安稳。
因为上官霜竹的主动负荆请罪,闯金甲卫风波就算过去了。南宫妇好依言接出了南宫木兰送到了上官霜竹身边,可是她却没有让庄锦程也跟着出来。
因为这事,沫雨笙白天进宫询问过,但是南宫妇好也没有给她准确答案。故而晚上拓跋秦亦来见南宫妇好时,她正疲惫的揉着肩膀。
而今她不过三十有余,正是女子徐娘风艳的年级,但是因为长久的案牍劳行,所以脖颈总是难受。看到她如此,拓跋秦亦放下女儿。
“你呀,也是处处太争强了。”他一边体贴的给她揉着肩膀摁捏着脖颈处的穴位,一边叹气继续说道:
“如今游翌大了也帮你分担,还有庄大人,你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他们相处的时日,晃晃悠悠也过了七年多。这七年多,不仅改变了他们的关系,也改变了他的脾性。
南宫妇好带着困惑的神色看他,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七年多,他真的从当初那个恨她的柳家人,变成了枕边人拓跋公子了么?
“陛下,你干吗要这样看着我?”拓跋秦亦被她看的心慌发毛,于是问道。
南宫妇好只是疲惫的摇摇头,转而指了指身边一个奏牍,淡淡道:“你来帮我看看。”拓跋秦亦小心接过一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蓉珮将军请求成亲。
“蓉将军与辰将军是同年姐妹,而今辰将军刚和上郎将定了亲,蓉将军请求成亲是自然的。”拓跋秦亦得体的回道。
在辰文雨去边关的那几年,她和镇守边关的上郎将张生互生情谊,结成夫妻。而今比南宫妇好小不了多少的蓉珮,突然请求要成亲,是很自然的事情。
“是好事,可是她请求成亲的对象,却是一个许久都没有露过面的人。”南宫妇好右手的拇指按着眉心,头疼不已道。
“谁?”拓跋秦亦暗暗吃惊,南宫妇好睨了他几眼,缓缓吐口道:“沈君珝。”听到这个名字,拓跋秦亦的手指微微垂下抽搐了一下
“是沈寒妆失踪许久的兄长?”然而,他最终只是用最平常的口气问道。南宫妇好点头,当年的沈家有两兄妹,这事人尽皆知。
“看来秦亦你也觉得很是奇怪吧,蓉将军竟然突然请求跟一个生死未卜多年的人成亲。”故而,南宫妇好如此说道。拓跋秦亦点头,平静的放回奏牍。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他状似无意的问道,手上却停了给南宫妇好揉捏肩膀。南宫妇好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自然是允了。”
听到她答允,拓跋秦亦便不置可否。只是抱过南宫玲琅给南宫妇好,自是一夜和乐。
…………我是分界线…………
同样的夜色下,秋凉如水。金凰城某处宅院中,一白衣一黑衣,两个女子相对而立。
白衣的女子巾帼飒爽,眉宇间透漏着胸怀天下的豪气和多年边关历练的风霜之色。
黑衣女子沉静文秀,似是整个人看上去似是笼了淡淡的愁思。此刻她正静静的煮水,洗叶沸茶具。
半响,还是白衣女子沉不住性子,首先开口对黑衣女子说:“沈寒妆,你没必要约我相见。”那黑衣女子原来正是沈寒妆,她们竟然是认识的。
“蓉珮,我不会告诉你我兄长的下落的,你云英未嫁这么多年,难道还是要白费心思么?”沈寒妆淡定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可是,我要回家!”蓉珮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没有你兄长,我回不了家。”正如当初她初懂人事时,是沈君珝把她从家乡拐出来的。
“所以,你就请求嫁给我兄长。”沈寒妆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和嘲笑:当年、她不告而别,原来是来了金凰城,走了就走了吧。可是既然这么情深意重,为何当初沈家出事时,她缄默不语?
“我知道,你找了他多年,其实我也找了他很多年,我知道我找不到,既然找不到,就当是他以离开人世,我宁愿为他遗孀。”蓉珮如此说道。
可是她的话刚说完,沈寒妆就一杯茶泼了上去,滚烫的茶水全数都泼在了蓉珮抬袖护脸的手臂上。可是蓉珮犹自忍着不多言,沈寒妆却换上了一副冷笑的表情。
“蓉珮,你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我不管你素日里如何做,但是拿我兄长做幌子,就是不行。”沈寒妆鄙夷不屑的讥讽警告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要不是不愿意兄长和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扯上关系,她是很宁愿像平时一般,能不理会蓉珮就不理会。
“沈寒妆,你这么怕我要和你兄长成亲,是不是——”是不是沈君珝还活着?蓉珮咬咬牙,她戎马多年,这点烫伤算什么。
“你什么都别想知道。”沈寒妆很快的就抚平了心绪,她看着眼前的蓉珮,想起曾经许多个碧色檐马冷风沉的时光,那时候,兄长和蓉珮,还有自己。
他们三个,共同手牵手数着庭院里浮屠塔上的那层层檐马,消磨时光。那浮屠塔是沈家的骄傲,是当年的第一位金凰女帝为沈家建的。
可是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见她如此,蓉珮叹气。她又何曾想和沈寒妆弄得这么僵?当年她早早的就偷偷来到了金凰,进了南宫家。
后来知道沈家的事情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她不能说,于是她只能忍着被烫伤的疼痛,对沈寒妆轻声细语的坚定道:
“我已经给陛下上表,想必陛下会答应,你怎么想,我不在乎。”然后撂下这句话,她慢慢的捂着胳膊离开了那处宅院。
只留下默然无语的沈寒妆,愣愣的坐在那里,任由茶水冷掉。
翌日南宫妇好准了蓉珮的请求,只是因为是没有新郎所以装饰府邸只能用浅红色。
更因为沈君珝生死未卜,所以由一个丫鬟捧着沈君珝的画像,和单独身着喜服的蓉珮拜了堂。此事一下子在金凰成为奇谈,就连远在银凤城的郎贤平和仲长沧浪都知道了
虽然说什么话的都有,可是蓉珮依然是我行我素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发髻全部挽起。当沈君珝本人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月余后了。
那时候,仲长沧浪和郎贤平又安排他们兄妹见了一面。比起第一次见面,沈君珝的精神好了很多。当然,还是沈寒妆和沈君珝单独见面
“小妹,听到沧浪他们说你很好,我总是见到才放心的。”还是沈君珝先开口,引出了话题。沈寒妆泪眼婆娑的蹲在沈君珝膝下:
“兄长放心,我会让自己时刻都很好,我还要救你出去呢。”她双手握着兄长冰冷的大手,心里暗暗起誓。沈君珝自然是放心的:
“但是,我猜你定然会因为这件事而去找她了吧。”知妹莫若兄,他能想象的到,小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愤愤的去找过蓉珮。
沈寒妆一震,原来兄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可是她真的是好不甘心!不甘心蓉珮假惺惺的如此“嫁”给兄长。于是她抿唇点头。
沈君珝摇头叹气,半晌遂说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你就不要太在乎了,她有她的原则和立场,并没有错。”当年的他们,是非难明,并不是非黑即白。
可是沈寒妆放不下的,她倔犟的摇摇头:“兄长,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主意。”话一出口,听到的唯有他的叹气。
于是这次会面,就以这句叹气结束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公玉武丁的银凤城也不闲着。
除了早年公玉武丁和轻羽的孩子公玉文郬,公玉武丁和英雪的孩子,公玉文峰;
这几年他又添了六个子女:公玉文澜,公玉文剑,公玉文佑,公玉文霖,公玉文镠,公玉文迌。
其中文霖和文迌是公主,其它的皆是皇子。比起南宫妇好膝下的单薄,他可真是人丁兴旺了。
“哼,就知道如彘一般添丁。”沈寒妆把松娘接到了金凰,在听到公玉武丁又添丁的消息后,松娘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沈寒妆这才发觉她好像十分的恨公玉武丁。
“松娘?”彼时,沈寒妆正在帮松娘整理物品。松娘把在银凤城的铺子开到了金凰,生意兴隆的很。可是沈寒妆看她却不是很高兴。
“没事,就是上次刺杀失败,感慨几句。”松娘淡淡的转了话题,虽然沈寒妆不信,但是也不好在追问下去。
此时,熙来攘往的街上。是风尘仆仆的柳含烟,她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才赶回来一般。所以路过松娘的铺子时,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就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