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黑娃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他也不敢确定是否说明白了,可从大家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中,表现出来的还是突兀和惊愕,或许是听了个半懂不懂……
“请问……我说了这么多,你们明白了么?”黑娃见得现场出奇的沉默,众人也如中毒了一般,呆呆地盯着他,他心中没了底,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声。
“哎……黑兄弟,我……实在抱歉,我没有听明白呢!”赵挺忍不住先说了话……
三号不晓得从哪里打了一大堆山鸡回来,见得大家像着了魔一般呆呆地站着,他也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涣哥儿,这些野山鸡是土闷还是水煮?”
刘涣这才惊觉起来,原来已有一人闯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他说:“这女人本是水做的,男人却是泥做的,所以男人一旦遇上了女人,就会变得混账起来!”
三号一听,顿时左顾右盼一番,见得大家都是叹息摇头,深觉得涣哥儿的话极有道理一样。
可刘涣这话,对他而言却是答非所问,他又转头≤,看了涣哥儿一眼,见他还是长长叹息,并不时摇头晃脑。三号焦虑地大呵一声,道:“呔!这他妈都是怎么了?老子问这打来的野山鸡如何吃法?”
其一声大喝,当场之人才恍然大悟,复又恢复了常态。
刘涣道:“吃吃吃!你黑兄弟要娶婆娘了,你不关心么?”
三号一听,当场吓一大跳,道:“啊?娶婆娘?是谁?谁娶婆娘?”
刘涣道:“老三,你不要惊慌,更不要诧异,因为适才这山上所有的人也是如你一般表情,我们都从诡异的世界当中走了一遭,若不是你大喝一声,大家还大梦未醒呢。”
三号哪晓得刘涣这话的意思,当即以为是在夸赞他,便傻头傻脑地笑起来,道:“嘿嘿,我……我的箭术又提升了……”
众人听他无端端地冒出一句关于箭术的话来,当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黑娃的脸早已红透、红烂,想来想去,他索性不要了脸,大叫道:“怎地?老子就是要成亲了,老子就是要娶叶二娘为妻……那……那什么,适才也不管你们听得是否明白,今日老子就是要成亲,佛挡杀佛,神挡灭神!”
赵汝愚一听,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在场之人,也没哪个说不让你成亲呀?你小子叫唤甚么?”
赵挺却微笑起来,双手鼓掌,叫好道:“好!很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黑娃,你回鹅湖山的请求我允了!”
黑娃听得“顶头上司”的批准,当刻喜笑颜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他恭敬道:“谢国公!”
可正当其要离开之时,却听得刘涣大呵一声,道:“且慢!”
众人闻言,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黑娃道:“涣哥儿,咱两都是从鹅湖山走出来的人,一起偷过狗的铁兄弟,你……你想作甚?”
刘涣斥道:“既知你我是铁兄弟,你这喜酒难道就不准备请我吃?历城八兄弟与你情同手足,你也不准备请他们?赵大人向来对你宽恕有佳,又有引荐之恩,你不请他?赵国公更是你主子和恩人,你也不请他?现场这般多的兄弟,都是见得你黑娃从单身狗到鸳鸯鸟转变之人,所谓见者有份,你也不请?”
黑娃一听,涣哥儿说得有道理,确实是自己孟浪了,成婚大喜之日,怎能不请最好的兄弟呢,他心中一时间又扯皮起来,道:“可是……可是……可是而今你等‘公务’在身……难不成尽为了吃我的喜酒,便跑去鹅湖山么?”
刘涣道:“而今我等确实公务在身,弃公顾私是为不忠,不可取!但若不顾及你黑娃,弃私顾公是为不义,也不可取!反正事情皆是因你而起,你看如何处理啊?”
黑娃道:“这……这……涣哥儿你不要为难我!”
刘涣哈哈一笑,道:“这有何为难的,老子这里就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看成不成?”
黑娃喜道:“就知道涣哥儿待我最好,快快说来罢!”
刘涣道:“那还不简单,你办两场婚宴不就成了么?”
黑娃错愕道:“如何办得两场婚宴了?”
刘涣骂道:“你这榆木脑袋,还以为你吃过一次亏,人便会聪明起来,却不曾想还是禀性难移……哎,而今兄弟们和赵大人与赵国公都在这二龙山上,你且在这里办一次喜酒,请了大家伙;然后在回鹅湖村,又办一次,请了双方亲朋,不成了么?”
黑娃惊道:“对啊!我咋没有想到!可……可这二龙山毕竟是土匪窝子,不吉利吧?再说这荒山僻野,如何招待大家了?我爹我娘也不在,总是怠慢了诸家兄弟的……”
刘涣骂道:“蠢材,大丈夫四海为家,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这二龙山怎地了?老子看,却是来草木青葱,花鸟交融,头顶白云蓝天,山下泉水溪流,正是人间仙境呢,怎会不吉利……在者,都是自家兄弟,赵大人和赵国公又是‘身不由己’,寒酸便寒酸一些,又有哪个会怪怨和耻笑你了……赵大人年长,便做了你的主婚之人,等你回了鹅湖山,在请你爹妈坐了高堂,不就算是完成了忠孝信悌的礼数了么?”
黑娃闻言还在犹豫,赵挺却跳出来,道:“我看极好,阿涣这建议真是巧夺天工,这里青山相对,绿水相伴,我差了兄弟们下山买了酒肉,如何会寒酸了?嘿嘿……也来坐一会山大王,真是有意思!”
历城八兄弟与他交情颇深,也是出来劝解……黑娃一时间说不过这些坏人,便把目光看向赵汝愚,求救道:“赵大人,您是谦谦君子,又是朝廷命官,你且给小子做主啊?”
赵汝愚长叹一声,在大家伙殷切的眼神当中,不情愿地道:“哎……这婚姻大事本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而今情况特殊,又是荒郊野外,大家心底有那些个礼数就成,本官看来,就依刘涣所言吧!等这里办好了,你再回鹅湖山,把该走的礼数走完,可不能亏待了那姑娘。”
黑娃道:“那便依了大家的话吧!全凭赵大人主持!”
黑娃一答应,众人立马疯了起来,嗷嗷大叫,那叫声如洪钟大吕,震得树叶梭梭,倒害得山下的农人以为是群怪异的畜生在嚎春呢……
刘涣忙碌了起来,也不管黑娃和叶二娘的“甜甜蜜蜜”,当即吩咐左右,搜刮了这二龙山上一切可用的物资,又下了山去,买得美酒数百坛、小菜若干……
刘三最是霸气外露,尽带着兄弟伙,把农人家养的两头肥猪抗了上来;三号又故意卖弄自己的箭术,满山遍野地瞎跑,打了一大堆野味……
赵汝愚最细心,又是过来人,当即叫人布置了“新房”,铺了新床,藏了红鸡蛋和核桃等物……他再模仿记忆剪了红花,写了对子,挂了灯笼……但那一大堆金银却是派人死命把守——那苦逼的任务,却交给了刘涣。
刘涣不服气,说他的兄弟结婚,无论如何也要操办一番。赵汝愚怒道“不能因小义而失了大义”,之后刘涣便无话可说,只得灰头土脸地看着众人忙碌。
在欢天喜地的氛围之中,他刘涣一时间像个局外之人,沉沁在幸福的边缘……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了黄昏时刻,一切准备就绪。
刘三得了赵汝愚指令,大喊一声:“请新结连理入场……”
黑娃便身着红妆,带着红花,牵着盖了盖头的叶二娘,慢慢步入人群中间……
跪拜了天地,谢过了赵汝愚和赵挺,又朝一众“宾客”一一鞠躬,炮仗声响了起来…….
刘三再喊一声:“接入洞房。”一切程序算是完成了七七八八……
那日除去历城八兄弟和刘涣以外,其余众人基本上喝到了尽性……最恐怖是两头肥猪和一众野味全部吃完,连汤也不剩。
赵汝愚是文人,送了一副字给黑娃,算是贺礼;赵挺则大气得多,他的贺礼是“一个承诺”,说定要上书皇爷爷,大举黑娃斩杀匪首之功劳……
其余兄弟们身无长物,只好把了“私藏”的金子交了一锭给黑娃,黑娃又转交给了他的婆娘,便出来划拳,人家说没酒了,他说不要紧,便是喝水,也他妈是甜的。
呵,当然是甜的,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嘛,又有一众铁心的兄弟相扶持,还有朝廷重臣、皇帝嫡孙在场恭贺,他黑娃真是好大的福分,便是喝水也极有味道。
涣哥儿没有给钱,也没有写诗作词,他把自己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两样东西中的一件送给了黑娃。
黑娃醉醺醺地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条上好的牛皮腰带,那腰带的扣子好生精美。他喜道:“涣哥儿真是守信,当日在鹅湖山便许诺说,只要我黑娃成亲,便送我这一条带子……嘿嘿,当时老子为了觊觎他这条腰带,曾以八条肥狗来换他都不愿意呢……”
刘涣道:“如今你如愿以偿了吧,哼!老子这般大的恩情,你小子可得记一辈子。记住咯,这他妈叫做‘皮带’,可珍贵得很的!”
能不珍贵么,那皮带扣的上面不是写着“lv”两个字符么,那可是刘涣前世最贵重的东西了,而今拱手送给黑娃当了贺礼,他也心痛啊……
大家打打闹闹,唱花灯,猜谜语,打“醉拳”、舞“醉剑”……热热闹闹过了一夜。
当时丑时已过,刘三见得涣哥儿呆呆地站在那些金银的前面,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光辉正从一株野山花的缝隙间透了过来,洒落在哥儿的肩头…..
刘三道:“小哥,你想甚么?”
刘涣道:“花何时长好?月何时长圆?人何时长寿?”
刘三道:“愿天下太平,苍生再无苦难。”
刘涣道:“若有来生,还要与你们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