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三猛然收住脚步,转向,直奔声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任尘和纪月却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前者漠然剥着熊皮,后者更是索性回了房间,情形着实有几分怪异。而无名栈这夜命案的怪异程度并不亚于此。
死者姓苏,罡劲已练至三力,却吊死在房中。窗紧锁,门是被纪二撞开的,也就是说,从表面看应该是密室自杀。
纪二惊恐地站在门口,略有哆嗦,脚不能移。
纪三急冲冲奔过去,问道:“二哥,怎么啦?!”
“死……死……”纪二指着房内,颤道。
纪三眉头皱起,跳进房内,利索地将尸体卸下,探了探鼻息,回头道:“二哥,死了,现在咋办?”
“报……报官。”纪二稍稍镇定了一点道。
“且慢。”这时,第一个投店的白衣少年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从不同方向又赶来两人。其中一位是个下巴长着颗黑痣的中年汉子,另一名则是个青年,瘦瘦弱弱,却一脸傲慢。按理说,之前纪三的尖叫足以惊动整间无名栈,但闻声而来的却只有这三位,其他住客仍呆在房内,甚至一丝躁动都没有,非常诡静。
“店家,此地离城甚远,又是深夜,不宜奔走。”白衣少年好意提醒纪二道。
“那要怎办?!”纪二焦虑地盯了盯房内,瞪见地上的尸体,赶紧又将目光撤了出来。
纪三蹲在房内,瞅着尸体,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好似在思考一些古怪的念头般。
“也不难办,明日丁家的人就会到此,只要保管好现场,到时丁家自会派人处理。”白衣少年说道。
“丁家?哪个丁家?”纪二狐疑道。
“自然是东森丁家。”白衣少年一脸笑意道。
“啊!”纪二旋即多出些惊讶,张着大嘴巴,半响才道:“东森丁家会来我们店!”
若问东森城谁最大?毫无争议,非丁家莫属。在东森城地界上,丁家便是绝对的主宰。
白衣少年肯定地冲纪二点了点头,然后朝赶来的另两人拱手道:“想必二位好汉也是为‘猎猿招贤’而来。”
黑痣大汉回了个礼,并不答话。那傲慢青年更是扬起嘴角,只冷哼了一声。
白衣少年倒也不介意,说道:“明日招贤,自当养精蓄锐,还请两位回房休息。”
“哼!”傲慢青年又冷哼一声,语气轻蔑道:“本公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白衣少年淡笑不语。
黑痣大汉粗声粗气道:“我不信他是自杀,必须验尸。”
“哼!”傲慢青年肯定患有鼻炎,再度冷哼,瞟了黑痣大汉两眼,讥讽道:“你也懂验尸。”
黑痣大汉回敬了一个冷眼,大步迈进房内。纪三则是起身,走出房外。两人擦肩而过。
“二哥,这人找死找到我们店了,你收了房钱没啊。”纪三大大咧咧道。他此话一出,险些把旁人都噎着。
“不得胡言乱语,回房去。”纪二呵斥了纪三一声,暗暗瞟向白衣少年。他虽然胆小,但不代表他蠢笨,隐隐已察觉到,这白衣少年有些来头。这种情况下,自然轮不到他做主,更别谈房钱了。
纪三无趣地耸了耸肩,这回倒是听话,大步离开。
黑痣大汉在房内查验着尸体,只随意查看了两眼,便出声道:“此人不是自杀,而是凶杀!”说着,撩开死者的鬓角,指着太阳穴上的红点道:“这便是伤口。”
白衣少年几步跨到尸体旁,蹲下一细看,死者太阳穴处的红点果然是外力造成的伤口。当下面色凝重,死者好歹也是三力罡劲的武者,竟被一击致死?还是如此刁钻的手法?且更是密室行凶?种种疑点,足以证明凶手绝不简单。
“技不如人,死了活该。”站在房外的傲慢青年轻蔑地瞧着尸体道。
而这时,白衣少年的目光落到死者肩下,将死者掀起,发现一张纸条,上书四字——伏案而死。
“哈哈哈……”傲慢青年忽然放声大笑,“明明是吊死,却说是伏案而死,真是不知所谓。”嘴角一扬,吩咐纪二道:“弄些好酒好菜到本公子房间,本公子懒得和蠢人瞎扯。”说完,转身便走,偶传来几声冷笑。
接着,黑痣大汉跟着起身,快步离开。房内外顿时只剩下白衣少年和纪二两人,以及一具死因怪异的尸体。
纪二忙向白衣少年询问道:“公子,现在怎办?”
白衣少年跨到门外,道:“店家莫要担心,尽管将门锁好,明日自会有人处理。”说完,也回了房间。
纪二暗叹一声,本以为财运临门,哪会料到福兮祸所依,竟发生命案。不经意又瞟见房内还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个寒颤,连忙将门锁上。然后飞跑向厨房,让任尘弄些酒菜给那傲慢青年送去。做完这些,纪二回到房中,这才松了几口气。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发生了第二宗命案。
纪二闻讯急忙赶去,呆立在凶案现场,冷汗直冒,一夜接连发生两宗命案,这还了得。而比他先一步赶到的,除了白衣少年、傲慢青年、黑痣大汉三人外,又多来了五个住客。一个个手摁兵器,受到连续发生的诡异命案影响,明显已有些不安。
这次,那黑痣大汉仍然提出要验尸,其他人并无异议。而验尸结果让气氛更加充满诡异的味道,这第二宗命案与第一宗命案太过相似,同是死于密室,同样是因太阳穴上的小伤口致死,无声无息中既被一击毙命。唯一的不同,只是这第二名死者并非吊死,而是——伏案而死!
最后,更是在死者肩下同样发现了一张字条,上书四字——卧榻而死。
五名住客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着身边的人,显然已因不安产生猜忌。见此,白衣少年面色更加凝重,出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既然都是为丁家‘猎猿招贤’而来,丁家自会擒住贼人,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五名住客闷不作声,保持警惕,相互疑视一眼,便各自谨慎离去。
倒是那傲慢青年一脸的满不在乎,冷声道:“就这么点本事,还敢来参加‘猎猿招贤’,不知死活,那贼人要是惹上本公子,本公子让他身首异处……”说着,又瞪向那黑痣大汉,道:“喂,你个莽汉每次都要翻弄死人,莫不是胆小害怕,又或就是你在装神弄鬼。”
黑痣大汉斜眼瞟向傲慢青年,闪过一抹杀机。
“哈哈哈……”傲慢青年当即肆虐大笑。不过并未笑几声,忽然脸色难看,腹中翻腾,拔腿便跑了出去,直奔茅房。
黑痣大汉嘴角露出戏谑地笑意,离开。
最后,在白衣少年的建议下,仍旧采取了低调处理,封锁现场,等丁家前来。纪二回到房中,举足无措,来回踱步,心情烦乱透顶。而白衣少年也好不到哪去,他也看出来了,若再发生命案,必定会有武者产生退意,这对“猎猿招贤”大大不利。想到此,心中多出一个念头。
白衣少年回到房中,锁好门,立马欲开窗潜出。可,窗刚打开,便迎面射来一枚光点。急忙一个闪身,躲开,光点撩着鬓发,直射进后方的墙中。他先是谨慎地打望窗外,见窗外安静,并无一人,这才来到墙前。一看,当即惊愕,这射进墙中的光点竟是一枚小纸团。能将纸团射入墙中,这是何等高超的手段?!凭他的修为,根本难以想象。忙不迭将纸团抠下,展开一瞧,惊疑不定的脸上旋即多出几分喜色。仿若吃下颗定心丸般,将纸团收起,关上窗户,吹灭烛火,坐回床沿,闭目养神,好似在静静等着什么。
而射出这枚纸团的不是别人,正是任尘。
任尘坐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身形被茂密的枝叶隐藏。他酒壶在手,喝了一口,透过一片片叶子的缝隙仰望星辰,轻声嘀咕着:“避红尘,欲逍遥,奈何逍遥不予我。”双唇抹起一丝苦笑,将视线移向下方,正好落在傲慢青年身上。
傲慢青年捂着肚子,从茅房出来,已拉了个昏天暗地,嘴里发着狠:“定是厨子手上不干净,老子饶不了这混蛋!”刚唧歪完,腹中又是一阵咕咕叫,连忙再跑回茅房,拉了个没完没了。
任尘大觉有趣,自不必说,这又是他的杰作。
傲慢青年足足大泻八趟,早已双脚发软。肚中终于消停一些,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连发狠的力气都没了。
便在这时,从其中一间客房中渗出一缕缕黑气,攀附在外墙上,一点点靠近傲慢青年的房间,顺着窗缝溜了进去。任尘将这景象尽收眼中,提酒灌一口,拈来一片绿叶,叶上覆光,随手掷出,直直射透白衣少年的窗户,钉入墙中。
白衣少年猛然睁开眼,剑拔出,奔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