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雪依旧下得张扬狂肆,密集,沉重,天地一片黯淡,大喇喇的雪花拍得人脸颊生疼。
小桑将师父放平躺好,为他加了两床棉被。
夜里山上温度太低,门窗紧闭,火盆也早已熄灭。师父年纪大了,草庐里也没搭土炕,刚解完毒,身体还虚着,要保持呼吸顺畅,夜里就不能再生火,只能加厚棉被。
不知为何,小桑今日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自从午后开始,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因着要为师父解毒,她便暗自压下这种感觉。
直到现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下山的路上,听着耳旁呜咽嘶吼的北风,小桑越加担心。
她想起前几天纳吉大叔告诉她的,每年重阳前后,收粮官们总要趁着冰雪封路之前,将今秋的贡粮运到塔图要塞,一旦延期,贻误了驻军储存冬粮时机,相关人员格杀勿论。
今日便是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自北海的西北风直扑大苍山。
山下的博尔古村处于迎风坡,每至冬季,就是长达五个月的雪窝子,大寒前后,夜里穿得稍稍单薄些,出门解个手,也经常要了人命。
这会儿,雪已及膝,若今日收粮官到达,就一定会在村里过夜!岑姑姑的本事小桑并不担心,当年能跟随阿日善神女四处征战,仅是几个东盛走狗,如何能奈何到她?
就是不知道吉布楚和是否安然无恙,虽说有岑姑姑的担保,小桑心里依旧打着鼓。
小桑加紧脚步,赶回村里时,敏锐的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今夜村人竟未点灯!平日里所用的桐油,在大苍山里极易寻得,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村民们从未在这方面匮乏过!
而且,竟未听见任何家畜叫声!这只能说明,它们是被人藏了起来,或是被人包了嘴的。
冬季大雪封山,打猎收获甚微,进山又经常遇见狼群。要保持必要的肉类摄入,不少人家就偷偷喂养几只家禽,收粮官来时,是要仔细藏着的。
一旦被发现,不仅禽类一应“充公”,还要缴纳十倍的赎金,来年的贡粮数目更是加倍!
就连用来对抗狼群的狗,有时也会被指责叫骂。
小桑回到岑姑姑家时,依旧在门口的雪地上,看见了那道慈祥的身影,过去未能记起异世光景时,小桑纵是再早熟,也只以为岑姑姑待她如自己的孩子,但今夜,小桑却多了一份思虑。
岑姑姑提着灯笼,微弯着身影,含笑等待,那姿态,分明是带着一份恭敬!
再细想,以往不曾关注过的许多细节,岑姑姑待她,处处与小虎不同。比如,夜里岑姑姑总是在大门口目送她上山,早晨她归来时,无论冬夏寒暑,也会静静等待,或是门口,或是山下,而且,除非她喝醉做错了事,岑姑姑在其他方面连一句重话都未说过!
“发什么呆呢,快进来,我给你炖了汤,今日功力怕是耗尽了,得好好补补”岑姑姑轻喊着站在门口的小桑,把她从沉思中打断。
岑姑姑把小桑带到炕上坐下,转身端来了那碗鸽子汤,“汤还是烫的,快趁热喝,仔细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