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伞的话，小巷子就只能容纳一个人走。
大雨咚咚打在伞面。
许安菜第一次希望这条巷子越长越好，这样她就能一直跟他走下去。
只是她脚步放的再慢，也还是又到了巷子口。
足浴店的门依旧开了一半，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神色忧郁。
许安菜撑着伞回头，给身后的余书遥留出一条路。
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许安菜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那个成天嘻嘻哈哈的假小子也有了少女的细腻与感性。
面对喜欢的人等同于面对数学试卷一样，无从下手。
许安菜有些笨拙地问：“余书遥，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句盘踞在心里多天的话说出来后，她感觉到身心舒畅，也莫名地多了份视死如归。
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不能阻止她喜欢他。
余书遥笑了笑，漆黑的眼珠子上映出许安菜粉色身影：“没有。”
“你有男朋友吗？”他问她。
许安菜怔怔地说：“没有。”
“你妈允许你谈恋爱吗？”大多数学霸家长以防子女成绩下降，都不允许子女早恋。
余书遥说：“我妈不管这种事。”
两个人沉默。
片刻后，许安菜鼓起勇气说：
“那不如我做你女朋友？”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辆公交车停下。
“车来了。”余书遥收伞对她笑了笑，旋即上了车。
许安菜怔怔地看着公交开走，胸口堵的慌。
她握紧伞柄，在想余书遥是没听到她那句话，还是委婉地拒绝。
公交车停下的很突然，许安菜看见余书遥从车上下来，冲进雨里，跑向她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呆掉，傻站在那里，然后看着余书遥的脸越来越近。
直到她的嘴巴被堵住。
两唇相贴。
点水式的一个吻。
余书遥放开她，双手绕过她的脖子，给她戴上帽子，拍了拍她帽檐上雪白的狐狸毛：“天冷，快回去吧。”
她的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当中，眼睛瞪地大大的看着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余书遥两手包裹住她握伞柄的右手，微微低着头给她哈气搓手，直到那只手不再通红。
“我走了。”余书遥看着她笑，“晚安。”
这一次看他上车，她没了失落，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幸福感。
班里的女生曾经坐一起讨论过她们向往的爱情，班长说她以后要找一个“笑起来满眼都是你”的男孩子。
许安刚刚看见他瞳仁上自己的身影，这是不是就能说明她遇到了属于她的爱情和属于她的男孩子。
淅淅沥沥的雨声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急促的节奏感打乱了她的心跳。
她摸着自己的唇，回味着余书遥亲她的场景，他的唇瓣并不像小说里写的冰凉，相反他的唇很柔软也很温暖。
就是那个吻太短暂，短暂的让许安菜来不及收藏。
她尝到了甜头，但意犹未尽，她还想再来一次。
初次接吻的少女依依不舍地看着那辆公交驶入大雨斜飞的车流，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她抬手向着天空挥了挥，一张脸爬满娇羞又幸福的红色，她展露一个甜甜的笑：“晚安。”
就连平时大吼大叫的粗狂嗓子也细腻了不少。
元旦过后，许安菜拒绝所有放学后的活动，一放学就往家里赶。
她要回家把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自主做完，不能作弊，这是安倩如给她制定的规则。
遵守了就能玩电脑。
为了每天能和余书遥聊天，许安菜上课比以前认真许多，尤其是数学课上，她都不看小说了，每天都在班上恶补数学基础题。
于是蒋朝悲催地成为她的基础题补课老师。
写完作业差不多到十二点，许安菜怕打扰余书遥休息，两人总是说几句就结束。
大部分都是她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有时候许安菜也会向余书遥抱怨数理化太难。
余书遥从来不会主动提起有关她学习方面的任何事。
余书遥从来不会让许安菜感到有压力。
期末考那天，余书遥毫无预兆出现在巷子口，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她几乎下意识向他飞奔过去，飞奔过程中瞥到街坊邻居的眼神，她又没能刹住脚，险些摔成四仰八叉。
余书遥及时拉住她：“小心。”
许安菜上半身晃了几下，站稳：“不好意思啊。”
“没事。”余书遥拿下她肩膀上的书包，自己背着。
“呵。”一大早猝不及防被吃一大口狗粮的蒋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趋不散的怨气。
虽然他知道许安菜早就跟余书遥在一起，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公共场合，注意形象。”他只能明知自己在酸不溜秋还是忍不住把酸不溜秋说出口。
许安菜被蒋朝说的有点窘，余书遥偷偷抓着她左手，摸了摸她的掌心，对蒋朝说：“是我的疏忽。”
蒋朝不屑地哼了一声。
早上的公交总是人满为患，许安菜被余书遥用手臂和身体圈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内，不至于被人挤来挤去。
许安菜站的地方，背靠一个单排座椅的侧面，头顶上方的拉杆全部被人占领，她没东西支撑身体中心。
余书遥低头见她皱眉：“抱着我的腰。”
她正在发愁，突然听见余书遥这句话，愣住，视线不由自主往他腰上瞥。
然后脑子里冒出一大堆小说里描写男主腰腹的形容词。
什么肌理分明，七块腹肌，人鱼线……
全是让人流口水的福利。
“想什么呢？”许是她的眼神太过色气，被余书遥看出来。余书遥转头往提示牌上看了看，提醒她，“这车马上在前面会转一道弯。”
许安菜想象了一下车转弯一刻，她因为惯性倒进余书遥怀里的场景。
虽然很美，但她不想折腾她来之不易，全凭她幸运才得到的男朋友。
“哦。”她站稳脚跟，轻轻环住他的腰。
余书遥穿了羽绒服，外面还套了校服外套，她根本不能摸出他的腰是怎样的感觉。
有没有腹肌，硬不硬朗，她都感觉不到。
这对情侣，男生容貌出色，女生身高出众，实在惹人关注。
周围不少目光聚集过来，许安菜平时脸皮厚似城墙，一到了余书遥这里，薄如纸。
她的头越来越低，下意识往余书遥怀里缩。
余书遥扫了周围一眼，把许安菜羽绒服上的帽子给她戴住。
另一只没拉拉杆的手揽着许安菜的背。
余书遥是把许安菜送进十中后，再转身过马路去了对面的育才。
这事被不少人看见。
许安菜进教室的时候，起码有一片目光向她射过来。
这些女生迅速围了上去，簇拥着许安菜走到座位上，七嘴八舌问个不停，都被许安菜打太极混过去了。
直到有人战战兢兢地问她：“你不会正在跟余书遥交往吧。”
第一场考语文，许安菜把语文书拿出来，一边转笔一边背古诗，听见有人这么问，她停下来。
之前她向余书遥说过这个问题。余书遥说他从来没有搞地下恋的癖好，有人问，直接承认就行。
因此她大方承认：“是啊。”
女生们一片唏嘘。
学渣配学霸的爱情不是没有，只不过那些学渣们不是帅到出众就是美的出尘。
许安菜有什么，一米七八的身高和汉子一样的性格么？
这些女生无法接受余书遥看上许安菜的这个事实。
在她们眼里，许安菜这种人长得不好看，成绩不好，双商捉急，还过分人高马大的汉子完全不符合男人审美。
所以她们一时难以接受班上第一个脱单的女生居然会是许安菜，对象的质量还高的令人艳羡。
最后这些女生都有了一个默契的总结，那就是余书遥审美有问题。
没错，就是他眼瞎了。
许安菜无视这些人一言难尽的眼神，重新拿起书继续背诗。
对她来说，只要余书遥不介意，旁人怎么看她都不重要。
李涛同情地看了眼蒋朝，企图安慰他，却被蒋朝抢先开口：“最好的安慰就是什么也不早说。”
他两腿一伸，上半身往后拉，座椅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尖厉的声音，他也不在乎，把脚伸进前桌座椅底下，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语文和历史对许安菜来讲并不难，所以她上午考试的状态很不错。
加上余书遥第一次来接她上学的举动本就让她心情特别好。
这份好心情延续到了中午。
许安菜从考场回到班上，把座椅放回自己的位置，扭头跟蒋朝说：“中午我就不跟你吃饭了，我要去找余书遥。”
李涛看不过去：“你这也太高调了，不怕分的快啊？”
许安菜双手合十赔罪：“下次我请你俩吃饭。”
李涛还想说话，蒋朝开了口：“让她去。”
许安菜立马笑开：“谢了。”
李涛看着许安菜的身影匆忙消失在教室门口：“你不吃醋啊？”
蒋朝兴味地笑了笑，懒懒瞥着他：“你上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太高调，分得快。”
加深嘴边的笑意，蒋朝道：“对。余书遥想给阿菜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得看他给不给得起。这件事闹的越大，她哥就越快知道。你觉得她哥会容许许安菜跟余书遥在一起？”
李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她哥不同意？”许鹭洲自己都早恋，没道理不然亲妹妹早恋吧。
蒋朝没回答，把笔甩进桌洞，起身：“走吧，去食堂，我们吃我们的。”
许安菜刚出校门就看见余书遥在等她，她走上前，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过马路，没有牵手。
余书遥带许安菜去了一家四川私房菜馆。
许安菜知道他顾忌着她的口味，她同样也顾忌他的胃。
快走到店门口时，她拉住他：“我最近上火，吃不了辣。”
余书遥看她一会儿，许安菜确定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
“好吧。”余书遥领她去了远一点的广州菜馆。
吃饭时，许安菜说起语文试卷，有一道选择题她特别纠结该选a还是d，她根据直觉写了d，快到收试卷的时候，她改成了a。
她问他正确答案是什么。
余书遥很不幸地告诉她：“你的直觉是对的。”
许安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意识到余书遥还在，她连忙偷偷瞄他一眼，看见他没什么表情，她才放下心。
她得好好改掉说脏话的毛病了。
许安菜问他：“你考的怎么样？”
虽然余书遥是学霸，她也无比坚信余书遥考的绝对不会差。可他毕竟整个学期，来学校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正常发挥吧。”许安菜说。
……
两人吃完饭，许安菜送余书遥到门口，引来不少人非议。
看着余书遥不在意的态度，她更加不在意。
下午考化学。
许安菜虽然临时抱了二十几天佛脚，面对那些化学公式，她还是该不会的依旧不会，不该不会的，照样不会。
不过好歹她做选择题的时候，脑子里会出现“这道题老师讲过”的印象。
搁以前，化学上到哪，上了什么，讲过那些题，她一无所知。
考完化学，就可以回家了。
许安菜又跟蒋朝说：“你和李涛先走吧，我跟余书遥有事。”
“欸！”李涛对此非常有意见，“你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兄弟。以前是谁说最讨厌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许安菜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在一起二十几天了，今天才跟他独处好不？你敢说平时我不是跟你们一起？”
李涛被怼的无话可说。
蒋朝坐在椅子上，许安菜站着。他需要抬头看她，严肃了一秒的脸转而变得春风拂面。
他嬉皮笑脸问她：“你总得告诉我你跟余书遥去干什么，几点回？不然安姨问起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许安菜心想，也对。安倩如把她早恋这一块抓的紧紧的，要是知道她在没跟她报备的情况下就早恋，不得扒了她的皮。
“余书遥家里有只茶杯犬，我想去看看。”她对那些小动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蒋朝捕捉到关键字眼：“所以你要去他家？”
许安菜摇头：“余书遥说茶杯犬不在他家，在他一个朋友那里。”
蒋朝想起楚钊：“是不是楚钊？”
许安菜眼睛睁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蒋朝认识楚钊。她点点头。
蒋朝起身：“那我也去。反正楚钊是电灯泡，再多一个电灯泡也没事。”